侨村伤心事：两块土地的20年纠葛

1000亩土易主

1978年至1980年，福清市为提高经济发展水平，在全市范围内组织人力大规模围垦滩涂。其中，柯屿围垦区共围垦沿海滩涂2.75 万亩，其中就包括屿礁村历来耕种的1000亩土地。

按照福清市当年的相关政策文件，屿礁村被围垦的1000亩集体土地，在围垦后仍能归该村集体所有、集体使用。

但围垦结束后，屿礁村想要办理集体土地使用证时却遭到种种障碍，相关部门一直未向屿礁村发证。多年来，屿礁村村民多次要求福清市国土资源局对争议地进行处理，福清市国土资源局一直未予处理。

直到2014年12月3日，屿礁村村民向福清市国土资源局申请对争议土地的所有权和使用权情况进行查询，才发现福清市人民政府已于1995年2月8日向第三人颁发了融江国用（1994）字第02870号《国有土地使用证》。

屿礁村村民后来才直到，滩涂承包公司为福清市融江水产养殖有限公司。工商资料显示，该公司成立时间与市政府《通知》下发时间相近，为1995年1月25日，法定代表人为王吓财。

《福建质量管理》杂志在2006年6月曾对王吓财创业经历进行报道。报道中称，“1995年，他凭着对水产养殖业执著的勤奋和过人的眼力，带领乡亲包下了柯屿、地桥山两个大型垦区渔场。”报道介绍，王吓财公司已经年产量逾万吨，成为福清水产品外销大户。王吓财当时对记者介绍，“今年又是一个好收成，预计水产品产值可达6000多万，比去年增三成。”

屿礁村村民们查询了融江国用（1994）字第02870号《国有土地使用证》，发现融江国用（1994）字第02870号《国有土地使用证》，发现这份《国有土地使用证》上，福清市国土资源局的填发时间为1994年11月1日，但福清市国土局所盖公章并无日期，而《土地登记审批表》中的土地登记日期是1995年2月8日，表明福清市国土局审批在后，颁证在前，这已经涉嫌程序违法。

此外，福清市柯屿垦区管理中心也出具了一份证明，证明屿礁村不知道这块土地已经确权发证的事实，这1000亩土地一直是争议土地，屿礁村村民也一直在进行权属主张。

村委会状告市政府

于是，感到百思不得其解的屿礁村村民决定维权，一纸诉状将福清市人民政府告上法庭。

福清市人民法院审理查明，1978年至1980年，福清县人民政府（现福清市人民政府）组织进行围垦，并成立福清县柯屿围垦工程指挥部。之后，福清县柯屿围垦工程指挥部更名为福清县柯屿围垦工程管理处。

1990年8月31日，福清县江阴乡屿礁村民委员会（现福清市江阴镇屿礁村民委员会）与福清县柯屿围垦工程管理处形成《土地争议原由书》。

1994年9月20日，福清市柯屿垦区管理处（原福清县柯屿围垦工程管理处，又名福清县柯屿垦区管理处）持《宗地界址申报表》向原福清市土地管理局申请土地使用权登记。

屿礁村作为宗地的临界人在《宗地界址申报表》上盖章，在界址点1－3、57－62处进行了盖章指界。原福清市土地管理局受理福清市柯屿垦区管理处的土地使用权登记申请后，于1994年9月21日进行土地勘丈，1994年9月22日进行地籍调查。1994年9月24日，福清市柯屿垦区管理处向原福清市土地管理局提交了《具结书》和《中共福清县委员会常委办公会议纪要（6）》。

福清市人民政府于1994年9月27日至1994年10月27日对第三人的用地情况进行张榜公告，公告期满无人提出异议。

至于屿礁村村民们质疑的焦点，即融江国用（1994）字第02870号《国有土地使用证》审批在后，颁证在前的这一事实，福清市人民法院也作出了认定：福清市人民政府在受理第三人土地登记申请后，经过地籍调查、权属审核、公告，作出核准登记，记载于登记簿并颁发《国有土地使用证》，其行政程序基本合法。

福清市人民法院审理认定，屿礁村关于福清市国土资源局填发时间在被告土地登记日期之前等意见成立，该程序上存在瑕疵，但应当指出的是被告颁证行为并未损害原告的合法权益，故该程序上的瑕疵并不足以导致被诉土地使用证被撤销。

2015年3月，福清市人民法院作出判决，驳回了屿礁村村委会的全部诉讼请求，屿礁村败诉。

村支书身陷囹圄

如果说上述1000亩土地的权属存在争议，法院驳回屿礁村的全部诉讼请求尚能理解的话，那么屿礁村另一块持有集体土地使用证的土地则是赤裸裸地被非法侵占。

1984年4月26日，福清市人民政府向屿礁村颁发融水字第022号滩涂使用证，明确记载四至界线，并附有滩涂界线核定表。2013年4月26日，福清市人民政府又给屿礁村颁发融江阴集有（2013）第00003号《土地证》，确认屿礁村享有的土地所有权。

但王吓财以“福州南湖生态园”项目的名义，组织工人进入屿礁村集体所有的这块土地上进行施工。

公开资料显示，1998年间，福州市人民政府作出榕政地[1998]1034号《批复》文件，批准划拨福清市过桥山国有滩涂地4323.27亩提供给福清市福洋水产开发有限公司作为水产养殖场开发用地。1998年12月27日，福清市福洋水产开发有限公司对该滩涂地办理了融江阴国用（98）字第01471、01476、01477、01478、01479、01571号等六本《国有土地使用证》，总面积为2821485.01㎡（折合4232.21亩）。

2003年6月2日，福清市人民政府召开常务会议，会议纪要决定，因福清市福洋水产开发有限公司经营不善等问题，无力缴纳政府划拨的过桥山4332.27亩国有土地开发使用费，造成土地长期闲置，决定将上述滩涂转让给第三人福清市渔江农业经济发展有限公司经营开发，但用途为水产养殖场开发用地。

而据屿礁村村民介绍，王吓财侵占该村持有集体土地使用证的部分地块之后，不仅将道路硬化，还大兴土木修建会所，已经超出了政府划定的土地用途规定。有知情的村民介绍说，过桥山垦区内河、滩涂、水闸被王所控制的两家公司长期低价承包，大部分承包期为1995年至2020年。其中水域面积约2300亩，每年的承包费用为80万。滩涂面积约4000亩，每年的承包费用为40万。过桥山垦区中还有另外一部分滩涂约700亩（其中部分滩涂属于福清水利局所有），每年的承包费用为7万元。按照每亩每年最低1500元养殖承包费用计算，7000亩滩涂水域的承包费用应为每年1050万元，但两家公司仅以每年127万的价格承包25年。

为此，屿礁村村民多次上访，向江阴镇政府、福清市国土局、福清市公安局和福清市人民政府反映诉求，但问题一直没有得到解决。

不仅如此，屿礁村村民和王吓财一方屡次发生冲突。2014年3月，王吓财一方组织社会人员进入屿礁村集体土地，破坏养殖户的正常生产经营活动，甚至动用挖掘机破坏围堰堤，导致养殖户养殖的鱼虾流入海中，造成重大经济损失。

当时，屿礁村村支书正在镇政府开会，接到领导电话通知，要求其迅速赶回屿礁村安抚本村群众，以免造成流血事件。他骑摩托车赶回村里劝解，要求村民保持冷静。但是，福清市公安局将陈龙华带走问话，反复询问他是否挑动本村群众攻击王吓财一方的人员。

这名村支书最终被拘留37天才被取保候审，经江阴镇、福清市政法部门多次研究，均认为陈龙华的行为不构成违法犯罪。最终，福清市人民检察院提起公诉，经法院判决，免于刑事处罚。

涉事公司屡遭举报

公开资料显示，王吓财不仅在福清市是一名成功的企业家，还曾担任福州市人大代表。但是，这位成功企业家的公司却屡屡遭到投诉和诉讼。

福州市市民投诉部门提供的材料显示，2017年8月，因修建高速公路，施工人员在福清市柯屿围垦中心强拆强挖，把养殖的螃蟹和虾排到海里，给承包户造成巨大经济损失，且项目组并未对养殖户进行赔偿。

但是福清市柯屿围垦中心却回复称，养殖户未与该单位签订过养殖承包合同，不是该单位承包户，本次高速公路建设项目涉及该单位的征地区域，均由福清市融江水产养殖公司承包经营，该单位按照相关文件规定，已经和该公司签定了补偿协议书。

这意味着，应该发放给实际养殖户的补偿，均被王吓财的公司获得。

不仅如此，王吓财的公司还因长期拖欠电租金而被告上法庭。2001年12月6日，福清市迳江水库管理所与融江养殖公司签订《福清市迳江水库水体淡水养殖租赁合同》，约定：迳江水库水体养殖租赁范围为迳江水库大坝以内的水库水体（不包括库周已开发的鱼池），水面面积约3000亩；迳江水库水体养殖期限自2002年1月1日起至2016年12月31日止，租赁期共壹拾伍年，第一个五年租赁期每年租金23万元，以后每五年租金递增6%。

但2012年1月1日至2016年3月31日，王吓财的公司便以种种理由拒绝支付租金，从而被福清市水利局告上法庭。

融江养殖公司关于主张福清市水利局未履行租赁合同约定保证承租方应有的养殖面积（约3000亩）的义务，未出面制止福清市江阴镇屿礁村村民在水库周边填方造地，反而要求福清市水利局赔偿其损失380万元

法院审理认定，依合同约定及照片无法认定福清市水利局存在违约行为，对于融江养殖公司反而要求福清市水利局赔偿其380万元的主张，融江养殖公司又无法提供其他有效证据佐证，故对该主张不予采信。

法院作出判决，融江养殖公司立即偿还福清市水利局2012年1月1日至2016年3月31日租金922140元及逾期违约金（按拖欠租金月利率2%计至租金还清之日止）。

老干部呼吁关注村民利益

柯屿围垦工程进行时，福清县（后改为福清市）分管副县长和工程总指挥是陈盛厚。当年，为推动围垦工程顺利进行，陈盛厚多次召开江阴公社、垦区、村干部三级会议，商议了一个补偿原则，承诺以9个项目对屿礁村进行补偿。

这9个项目中，重点是划出400亩滩涂作为补充耕地，划出200亩浅水滩涂让群众养殖。

但围垦工程完成后，当地政府不仅没有兑现这些承诺，反而发生了王吓财一方侵占屿礁村集体土地后村民屡屡举报却无人受理的情况。

陈盛厚在一封主送福清市分管副市长、市农委、市水利局和柯屿垦区的信中说，最近江阴镇屿礁村干部和群众代表先后两次到我家拜访，有关柯屿垦区周边村受到损失一事，根据当时的国家政策和面对现实的实际问题，经请示福建省水电厅和福清县委、县政府领导，并经垦区领导班子集体研究解决补偿9项任务都是事实。

在信中，陈盛厚表示，当时垦区尚未有经济收入，无法全部兑现，只能采取分期分批实施办法。事后，因柯屿垦区的领导干部和第一批领导同志先后退休离职，补偿政策一直没有执行到位。

陈盛厚质问，目前柯屿垦区已经发挥了巨大的经济效益，但受损失的村，特别是屿礁村，事到如今无人过问和处理这些问题，我们的良心何在？

陈盛厚建议，福清市政府领导和市直有关部门要督促柯屿垦区及时采取措施，给与解决，对原定400亩滩涂以及低滩养殖都要保持原定，垦区内水面养殖应给与屿礁村优先照顾。

对于屿礁村村民而言，维权行为已经持续约二十年，但至今未有成效，他们也许将面临更加难以预料的维权前景。当地的村民说，王家侵占国家资源，非法变更用地性质，直接垄断当地的滩涂20多年，谋取巨额利润，做大成势，以商养黑，以黑护商，他们的发家史就是23个村庄村民的血泪史。

来源：澳门月刊

责编：陈龙狮